不死的蛤蟆

某些场合，我们在议论某人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时，总喜欢用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形容。俗语里解释，比喻人没有自知之明，一心想谋取不可能到手的东西。

其实还真有这个来历。传说很久以前，皇母娘娘开蟠桃会，邀请了各路神仙。蟾蜍仙也在被邀之列。蟾蜍仙在皇母娘娘的后花园内恰遇鹅仙女，被其美丽所倾倒，大动凡心。遭鹅仙呵斥并状告至皇母娘娘处。皇母娘娘大怒，随手将常娥月宫中献来的月精盆砸向蟾蜍仙。罚其下界为蟾蜍（癞蛤蟆），那月精盆化作一道金光侵入癞蛤蟆体内。皇母又悔其月精盆失手砸出，失却了一件宝物，令癞蛤蟆磨难结束后完璧归赵，方可重列仙班，并命雷神监督。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来历。

这只是个传说，没有人真正去考证过，就当是个传说而已。在中国，很多神话般的传说是考证的，且也没多大意义。

其实，蟾蜍就是蛤蟆。喜隐蔽于泥穴、潮湿石下、草丛内、水沟边。白天多潜伏隐蔽，夜晚及黄昏出来活动。小时候，我们农村的田埂上、老屋天井上、檐沟边，经常可以看到它的身影，体表有许多疙瘩，头部突出，样子很凶。

爷爷说这玩意有毒，不能碰，是不祥之物。

农村的男孩子一般都比较淘气，经常拿蛤蟆取乐，只要一发现蛤蟆出现，就想方设法找来竹杆棍子之类东西，追赶着，直到把它捅死。在我的老家，蛤蟆一般都是在春季时的雷雨前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它的身体里有某种特异功能或者是有预感自然界要发生灾害，统统都出来了。

那个年代，什么捡石子、拼硬纸板、铁丝枪、铁环等如今已经销声匿迹的玩具，伴随着我整个童年的欢乐。有一次，我和表弟们正在玩捡石子游戏，兴趣正浓时，突然发现檐沟冒出好几只癞蛤蟆，一见到这玩意，个个眼睛突然一亮，那兴奋劲甭提了，操起竹杆棍子一顿乱捅。最终，三五只癞蛤蟆惨死在乱棍之下。后来，被爷爷发现了，大声说，把它扔到远处去，免得弄腐烂后一股尸臭味。

癞蛤蟆死后会有尸臭味？真的吗？没闻过，也不懂。后来，我想，凡是尸体如不做处理曝于光天化日下，肯定会有尸臭味。那怕是一只蚂蚁、一只小虫、一只小鸟、一条蚯蚓……或者更大一点来说，人的尸体也是一样等等。动物的属性就是这样，有腐烂，就会有尸臭味。

但我的奶奶又有另一个说法，说癞蛤蟆内有毒腺，可治病，在农村还是一剂良药。小时候，我天天到处乱跑，经常蹿到隔村找小伙伴玩，途径好几户农户，家家都养有狗看家狗。我由于个子小，每次路过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看门狗。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就越有遭遇。有次，一何姓家的母狗生了狗崽，我路过时，被惊醒，吓得我拼了老命跑，越跑狗越追。刚生崽的母狗十分凶狠，被追上来就是一阵撕咬，吓得我摔倒在地。那只母狗狠狠地在我的小腿上咬了两口。至今，我左小腿脚根还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

被咬后，奶奶捉来两只癞蛤蟆，拍死倒烂，敷在被狗咬的伤口上，既没有化脓，也没发作，三五天竟然神奇般地结疤。那时候，根本没有打狗针这一说法，采用的都是农村的土方子。有的时，朋友一起聚会喝酒，经常遇到有的朋友拿出一张医院打狗针的证明，躲过喝酒。的确，现在许多人家里都养狗，被狗弄伤抓伤是常有的事，以至打狗针也是常有的事。但我小时被狗咬过，且很严重，近四十年了，也从没打过狗针，也没得过什么狂犬病。据说狂犬病会潜伏二三十年，潜伏期早已经过了，应该不会发作了吧。现在细想起来，说明癞蛤蟆真是可以治伤。

我从小到大有一个毛病，对想要了解的东西，一定会想办法弄清楚，不一定很全面，但要知道个所以然。有次，跟一老中医吃饭，正好谈及农村的土方子，也正好谈到癞蛤蟆。老中医说，癞蛤蟆干燥后可入药，拥有能强心，升血压，麻醉止痛，消肿，利尿，清热解毒，抗肿瘤等多种药用作用，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至今，我才明白，奶奶用的那土偏方还是管用的。

严格意义来说，癞蛤蟆属于剧毒动物，虽然在某些方面具有疗效，说明有以毒攻毒的功效而已。

从俗语的字面来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以一个极端的反差来说明一个问题，说明某件事情切合事物的规律。当然，在我们现实生活中不切合事物规律的事情也不少。我有一朋友，身体矮小，五官虽无太大缺陷，但眼睛小，其貌不扬，虽然不是武大郎般，也逊色不少。此友平时不太修边幅，有内才，被一个小他六七岁的如花女孩相中了，跟了他。那女孩身材高挑，不胖不瘦，齐眉短发，双眸清澈，皮肤白里透红。用鲜花插在牛粪上来形容，那是绝对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也就比方说癞蛤蟆真正吃到了天鹅肉。

刚当兵那几年，是在一座高山上。高山很潮，经常碰到癞蛤蟆出现，且经常横在值班的山道上，鼓瞪着大眼睛，我不用脚踩，找个树枝或者木棍直接猛拍下去。有的被逃，有的只被直接见了阎王爷。不知是不是命里与癞蛤蟆相克的缘故，从军十余年，每年都会遇到癞蛤蟆。当兵后几年，调离山头到沿海城市，按理说那玩意不再可能出现，而我每年都会遇到。有时是在下偏僻边远连队的小路上，有时是在城市烂尾工地的水坑边，也偶尔会发现有癞蛤蟆的影子。后来，我转业了，一年也难得碰上几次癞蛤蟆，偶尔在电视上见过。

小学时，安徒生童话《癞蛤蟆》中讲述了一只小癞蛤蟆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呆在井里，从来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有一次它悄悄钻进打水的桶里，从井里的世界走了出来，一路上遇到很多新奇的事物，但是它总是希望走到更大的世界里去，最后被人类给杀死了。

我老家有一种说法，经常遇到癞蛤蟆不是一件好事，意思就是不会走好运。虽然这只是迷信，但能够流传的东西似乎总有他的道理，如比我从军那十三年期间，运气总是一般，不知是不是常常遇到癞蛤蟆的缘故。

东汉时代，有一个叫张衡的科学家，研究了一种专门预测地震的仪器，叫地动仪。当某个地方发生地震时，仪器下方八个蹲着的蟾蜍，个个昂头张嘴。当某个地方发生地震时，仪器上方龙头，就会触动机关，铜球掉入蟾蜍嘴里，人们就可以知道地震发生的方向。据史料记载，还真预准确预测过。

在我老家湖南的花鼓戏中，《刘海戏金蟾》是一部家喻户晓的名剧，有“刘海戏金蟾步步得金钱”之说，被赋予旺财、辟邪、保家庭的寓意。有次，一个单位组织的年庆活动时，其中有抽奖环节。我抽中了三等奖，奖品就是一个金蟾蜍摆件。金蟾形象丰满，一看就是浑身福相，它的身上嵌满了金钱珠宝，脚下踩着元宝，很是富有财气。

从小到大，我对癞蛤蟆先天就有一种排斥，甚至讨厌，尤其是那突出的前额，宽大的嘴巴，奇丑无比。我总认为，这是一个克星，但我还是把金蟾摆件搁在电视柜旁。

某个晚上，作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硕大癞蛤蟆，一会凶神恶煞，一会奄奄一息，最终，还是死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很臭很臭的毒气味。

我被熏醒了，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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